游向黑暗

我喜歡游泳，一年四季都能堅持這個愛好。夏天的時候喜歡去河里游，通常是午睡之后去，一直游到傍晚，躺在水中看彩云落日，感覺自己像一條魚。冬天的時候喜歡去游泳池，一般是晚睡之前，在水面氤氳的熱氣中劃行，感覺自己像一條船。無論是像魚還是像船，這都是比喻，我的本體都還是人，是人都有敬畏之心，我怕黑，更怕在黑暗中游泳。有一年夏天的夜晚，天氣非常燥熱，我喝多了啤酒在大街上溜達，突然想去水里“泡泡”。這樣既能消暑，晚上又不用回家洗澡了，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。我到家附近的一個湖心公園里去，岸邊的柳樹下已經有好幾個人在那里納涼抹澡了。我下到水中，湖水經過一天的曝曬有些發(fā)熱，今夜月光如水，我覺得自己像一條魚一樣自由自在，甚至開始構思一首關于夏夜的詩歌。突然之間，我覺得水下有個什么東西先是絆住然后是拽住我的腳，我的媽呀，我的腿拼命擺脫，雙手不停劃動，那時候只恨自己為啥不是一條真正的魚，當時我在湖水中央，游到岸邊還需要一定的距離，我拼命游啊游啊，黑夜中只聽到水聲和我的氣喘，那場景我現在都記憶猶新。后來我看到08年奧運會游泳比賽菲爾普斯等名將在水中拼命，心想這些冠軍該是吃過多少苦啊，才能練得像“飛魚”一樣。

自此之后，不再游“野泳”。游泳池那是運動標配，今天的游泳池人格外的少，聽老板說剛放水不能游了，我有些不甘心，畢竟這樣胖了，每天不打卡一下覺得自己不那么“自律”。于是乎，偷偷從浴室溜進游泳池，絲絲寒風從窗縫吹來，吹散水面的團團熱氣，我一身雞皮疙瘩從梯子下到池子，原來池水只放到腰部，幸好比較溫暖。碩大的游泳池里沒有開燈（開了老板就會發(fā)現了），一片黑暗，只有下水的地方從浴池的花玻璃上透露出一些光亮。也就是說我是從光明的地方游向黑暗的地方，游泳池很大很長，游到中間時已經看不到一點東西，前方像是未知的海洋，水下的黑色瓷磚像一條條碩大的魚在潛伏，讓我想起來水怪或者是深海的怪魚齜牙咧嘴的樣子。我開始與自己的心理戰(zhàn)：“這泳池現在有人嗎，如果沒有那還挺好的，如果有人那么他躲在哪里呢，椅子上還是換衣間里，水下還是我身后？”想到椅子我似乎看到白色椅子上有人坐在上面不動聲色，想到身后我似乎感覺身后劃水聲逼近，我心里一緊，多年前那夢魘一樣的場景又浮現在大腦，我加快節(jié)奏游到終點，然后是返程。這時候眼睛有些適應了黑暗，也明確了方向，對岸浴室微弱的燈光成了暗夜中的指明星，明白朝著它游去就會越來越亮堂。我想起自己看過的一部電影叫做《非法入境》，影片講述了一位十七歲的阿富汗少年為躲避戰(zhàn)亂不遠萬里偷渡到法國，然后計劃從法國偷渡到英國去和自己在倫敦的女友團聚，由于在法國受到歧視和屢次偷渡失敗，他不得不開始一種極端的計劃，那就是游過英吉利海峽。為此，他攢錢學習游泳技術，日夜練習。終于有一天他毅然決然地下水，穿越波濤洶涌的海潮游向黑暗。當然故事的結局是悲傷的，他死在離海岸還有800米的地方。但是人類的意志是偉大的，電影歌頌的也正是這一偉大的主題。想到這里，我充滿激情和動力，心中涌現出一些豪邁的詩歌“自信人生二百年，會當擊水三千里”，“曾記否，到中流擊水，浪遏飛舟”。我不再畏懼黑暗，像是白天的鍛煉一樣，不知不覺已經十個來回了，十年前那夢魘一樣的井繩再也不見了。正游地盡興，泳池突然燈光大亮，原來是老板看到看我進去這樣長時間沒有出來不放心，于是進來找我。我抬頭看看漫天led射燈的星芒，身體自由地擺動，像是站在舞臺中央一樣，想起十年前月夜那個少年狼狽逃跑的場景，我撲哧一笑。

作者簡介： 甘銀龍   男  1990年生  安徽界首人。作品見于《齊魯詩歌》、《新國風》、《長江詩歌》、《皖江晚報》、《阜陽城市周報》、《界首時訊》等報刊雜志。代表作品《家國暢想》、《風箏》、《南湖向晚》等。 現為鄉(xiāng)村語文教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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